這篇文章,侯醫生猶豫幾天不敢上傳,怕的是造成同行和自己的無盡煩惱,更擔心這節外生枝的個人分析被曲解。但,終抵不過初心的糾結,不吐不快!
擔心必然是有的,行醫29年,經歷過太多,也曾經歷那些口無遮攔自詡不凡的同道的傷害:曾經主刀的IIIa期食管癌微創術后并發癥,家屬因為一位“叫獸”的一句話將我們付諸于公堂,這5年前的原話就是:這例食管癌本就不用手術,找我化療就能治愈。
就如,這位我作為首診醫師的磨玻璃結節朋友,最終的手術他沒有選擇我,這絕不是我書寫此篇的原因。畢竟,我樂于去為朋友剖析肺結節影像的細節與診斷,更會依靠自身的理解做出利弊分析后的臨床策略,但手術的病人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只需要最終病理的反饋,這才是對我最大的尊重。
故事開始,體檢發現左下肺磨玻璃結節2年余,作為內科醫生的他,雖比不過胸外科專業的我,但對于紛雜的“磨玻璃結節真實世界”可謂是感觸更深,自從他發現了這枚結節,無處不在的渲染和會診早已讓他身心疲憊,但始終是在云里霧里的虛無感、縹緲感,不知該怎么辦?不知道那些做與不做手術的依據?左右不定的他找到我,可能只是想找到一些和他內心所想的證據吧。
其實,看到他上傳的所有的原始CT數據,我的內心不禁吐槽:復查了這么多,都只是2.0mm的CT,怎就沒有哪一位提醒他:小于1.3mm的薄層才能顯示更多的影像細節呢?
即便如此,我還是為他對比分析了兩年4次的數字影像,在這些非薄層數據中依然找到了看似模糊其實便為證據的量化特征:左下肺背段a\b亞段間,MPR最大截面直徑約10mm、平均密度-650HU左右、重建顯示微血管聯通及小氣管擴張、貼近胸膜的純磨玻璃結節,符合AIS影像表現。
但,重點在于,這枚結節和肺表面胸膜關系密切!局部可見牽拉!胸膜重建顯示局部的“胸膜凹陷”。
在業內,如此密度的結節直接侵犯臟層胸膜的幾率很低,但最終是要依靠蠟塊病理的胸膜彈力纖維染色確定,如果陽性的話,無論結節大小,T分期面臨著翻倍的提升(T1修正至T2,T2修正至T3),直接影響著遠期的預后。
“我個人目前分期仍處于AIS,但作為中年男性長期存在、略有飽滿改變、胸膜牽拉局部有凹陷,雖然對比兩年4次的影像沒有質變程度的改變,但我個人的決策可以手術治療”,這是我對他最終的建議,可以手術而非應該手術,更不是到了必須手術的地步,更是想結合作為醫生的他個人的意愿。
“我個人早已決定手術治療了,你的建議是采取哪種手術方式?”,作為同行,交流畢竟少去了太多的拖泥帶水。
“雖然你所有的資料都是2.0mm的厚層CT影像,但考慮到左下肺背段a/b亞段間、胸膜牽拉凹陷的存在,如果我作為主刀,必須選擇標準的解剖性背段切除術,完整保留V6b段間靜脈,切緣足夠、優勢段切簡單且規范”,“但還是建議在術前進行0.625mm的薄層CT,最終評判細節及進行術前規劃,不建議進行楔形切除”,我點到為止的善意提醒。
失聯!其實侯醫生早已習慣,細致地為朋友們分析完,大家便忘記了我也是一位胸外科的主刀醫生,而且更加擅長于”肺段切除、聯合亞段切除“等等精準手術的一體化治療。其實,尚在人身觀價值觀形成階段便在南京古都接受高等教育的侯醫生早已默認了這種“精致的利己主義”包圍下的常態。為醫,不可強求,快樂的施舍自己的擅長即可。
就在幾天前,這位朋友打來電話,似乎對自己的病理結果心有疑慮。
看到他上傳的術后蠟塊病理報告,以及術前增強CT和報告。
我完全找不到自己為他“初診”時影像精準分析、三維重建以及最終腦海中形成的病理報告:符合腺體前驅病變(AIS),局部微浸潤腺癌改變,胸膜牽拉凹陷,但胸膜彈力纖維染色陰性……
因為,現實大體病理報告中的描述,僅僅是0.1cm的疑似病變!而且,據病理大體描述,僅僅做的是楔形切除!
讀到這里,才是今天侯醫生書寫此篇的本意所在。10mm的結節,如何“縮水”至1mm?
您可以否定我的診斷以及臨床策略手術規劃,但您不能毫無依據地進行毫無規范的手術!
”游擊習氣“在學術而言,便是一種自以為是、不懂裝懂、我行我素的詬病,此枚結節,侯醫生精準分析,并結合患方意愿進行標準背段切除的手術方案設計,完全符合各種業內指南。
而,楔形切除,病變處于背段圓盾面交界,無法保證切緣,更或是無法保證有效切除!局部切除可以,但必須是完整處理切除區域的血管支氣管后的膨肺萎陷后的有明確界限的“解剖性肺局部切除術”(中科院腫瘤醫院高樹庚院長首創)。
回想在上海復旦中山醫院和王群教授、蔣偉教授、袁云峰教授、林宗武教授等等老師學習的過程,“王氏術中無創定位”是需要更加扎實的醫學積淀,二維CT的閱片、根據分期決定切緣的規劃、磨玻璃結節三維的腦海構建、肺萎陷后的解剖辨識切除范圍的設計……
大道至簡,其實在侯醫生的眼中,肺磨玻璃結節什么手術最復雜?那就是多發磨玻璃結節的術中無創定位下的“盲切”!這看似簡單的手術,要做到病變位于標本中央、周邊2cm以遠的切緣,其實是最難的。
這位朋友的手術,從大體標本的尺寸,大概率便是進行了由肺鈍面縱向的切除,術后的0.1cm可疑病變的描述不足以解釋術前影像的所見以及三維VR重建的所見。
但,侯醫生能怎么說呢?畢竟,我只是首診臨床診斷醫生而非最終手術主刀醫生;畢竟,“異影同病”、“同病異影”都有可能,我不想讓自身的遭遇在本就不易的職業重演……
“恢復的這么快。術后注意隨訪CT吧。三月內。”
“那這個良性的病理結果和你的判斷以及術前1天CT影像專家的判斷不一樣,怎么回事啊?”,這位略顯不知感恩的朋友似乎有責備的意思問道。
“怎么說呢,影像怎么都是一種表象,都會有錯判。雖然我是利用了自以為最為精準的一系列量化評價方法。雖然目前我個人的術前影像判斷和術后病理符合率在95%左右,畢竟這不是絕對。所有的疑問應該以主刀醫生的解釋為準”,語塞的侯醫生只能這樣人畜無害的應答,畢竟能保護他人也是一種醫德和美德。
但,我真的不愿看到這種“治愈”的假象!殘留了固然不幸,可至少有二次手術的機會;但,怕就怕這原本淺淡的小結節遭遇切割縫合器金屬釘倉的“無情”壓榨切割后變得“稀碎”而毫無蹤跡,更有那表現明顯的胸膜凹陷失去了是否侵犯的證據……
“流氓習氣、游擊作風“,這是2001年主治醫師的侯醫生初到北京協和醫院胸外科進修時張志庸教授對我的評價,這句協和老一輩的點評足以影響我整個人生。回顧本篇,在這種脫離醫學厚重、脫離醫學指南共識下的肺磨玻璃結節手術,做不如不做!
隨心而發,雖然對于這枚結節,“磨玻璃結節型肺癌”的影像診斷我是那么自信,但,內心而言,我真的希望我的最初診斷本就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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